界面新闻记者 |
界面新闻编辑 | 崔宇
编者按：2024年9月召开的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要帮助企业渡过难关，进一步规范涉企执法、监管行为；要出台民营经济促进法，为非公有制经济发展营造良好环境。继2023年民企大调研之后，界面新闻和界面智库2024年10月起再次开展年度民营企业发展现状调研，以了解民营企业最新发展动态以及政策和法律诉求，助力民企渡过难关。
今年，界面新闻记者走访位于河南洛阳的钢制办公家具产业带时，多家工厂负责人诉说了他们遭遇的内卷困扰。
这些工厂原来主要经营传统外贸生意，这几年面临着外贸订单下滑的困境，纷纷在电商平台开设店铺，运营起了自己的品牌寻找增量。
今年以来，淘宝、拼多多等电商平台的“价格战”让这些工厂又开始面临新的挑战。一家工厂负责人告诉界面新闻，大家一味卷低价，导致商家的利润空间被极度压缩，工厂没有能力在品牌和产品上投入创新，很难真正完成品牌化转型。
同时，工厂还被电商平台的低价仿制品所困扰。该负责人举例称，其所在工厂店铺上线一个新研发的产品之后，平台上很快就出现大量仿制品。这些仿制品可以把价格压得更低，也会倒逼他们自己的产品降价。
国内很多服装、家具、日用品等领域的OEM工厂在向电商化转型的过程中，都面临着类似的问题。由于产能过剩，平台的运营策略更多向讨好消费者倾斜，而在商家的运营中流行着一个潜规则：你不愿意做，有的是人愿意做。
界面新闻在走访一家位于浙江杭州的服装厂时，工厂负责人同样讲述了电商平台低价内卷带来的困扰。
这家服装厂规模不大，还在经营一部分帮国际大牌代工的业务，但业务重心已转向在抖音、快手平台的直播间经营自有品牌。在运营自有品牌时，该工厂负责人希望延续工厂高品质的定位，还专门组建了设计师团队，研发一些流行款式在直播间做爆品。但每当一个新品卖爆时，平台上就会出现大量低价仿制品。
由于工厂规模不大、人手不足，该工厂面对低价内卷的情况时有些无能为力，为了维系正常的运转，工厂只能采取“小步快跑”的运营策略，即每个款式只生产几百件的规模，卖完之后快速更换新品，以保证自己的货品能卖到预期的价格。
还有大量生产服装、袜子等纺织品的工厂因为价格战导致利润压缩，出现资金周转困难而停工。
虽然平台内卷低价的初衷是为消费者创造更多实惠，但过度内卷低价已经背离了初衷。当工厂和商家因为低价都无法长期获得足够的利润，最终势必会走上偷工减料、压缩成本之路，最终受害的还是消费者。
今年下半年以来，越来越多电商从业者意识到恶性内卷给产业带来的伤害，相关监管部门也开始出台政策为内卷式恶性竞争纠偏。
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时强调，要有力有效支持发展瞪羚企业、独角兽企业。要强化行业自律，防止“内卷式”恶性竞争。
在广发证券首席经济学家郭磊看来，政治局会议明确定调防止内卷式竞争、畅通低效产能退出意味着将进一步推进供给优化，这对于新产业长期发展来说是有益的，也有助于稳定新产业的行业格局、价格和利润预期。
此后，各个电商平台也开始转变风向，反对内卷。比如，淘宝和拼多多相继升级商家售后服务体系，不再无条件支持消费者“仅退款”，而是由平台负担更多管理成本，让商家和消费者寻找到一种新的平衡。
但这些措施还远远不够。一家直播电商平台相关负责人对界面新闻表示，针对直播电商等新兴业务模式，相关部门可以制定详细的行业标准和规范，明确企业在生态建设、广告投放等方面的责任和义务，为企业提供明确的指导。
上述平台负责人表示，相关部门可以组织开展法律培训和宣传活动，帮助企业了解和掌握相关的法律法规，提高企业的法律意识和合规能力。同时，相关部门也需要注重优化法律监管环境，避免过度监管和不合理的执法行为，为企业创造一个宽松、有序的发展环境。
除了相关部门需要制定详细的行业标准和规范，还有电商平台的相关负责人认为，平台自身也需要出台更多措施，建设一个更健康的经营生态。比如，平台可以打击恶意竞争行为，规范价格竞争秩序，鼓励商家通过提升产品品质、服务质量和创新能力来竞争，而不是单纯依靠价格手段。
而在河南钢制办公家具产业带的一家工厂负责人看来，相关部门和平台都应该加大知识产权方面的保护力度，严厉打击假冒伪劣、侵权盗版等行为，保护品牌商家的合法权益，鼓励商家进行创新和品牌建设，提高整个市场的产品质量和品牌价值，促进市场的健康发展。
在知识产权保护上，欧美国家已经有一些成熟的做法。比如，美国政府出台了专利法、商标法、版权法、商业秘密法等来保护不同领域企业在产品研发、创新上的投入。
在政府的法律框架下，以亚马逊为代表的电商平台也出台了更具体的措施来保护商家的知识产权。比如，亚马逊平台规定，商家不得将自己的商标与他人商标混淆使用，卖家需要确认自己售卖的产品不侵犯他人版权等。
这些保护知识产权的措施也值得相关监管部门和电商平台借鉴。在多方的共同努力下，工厂、商家才能更有底气在创新上进行更多投入。
“并不是我们的产品不行，而是需要一个更合适的竞争环境。只有竞争环境变得更好，研发才有持续力，才有生命力，才会走得更远。”上述钢制办公家具工厂负责人表示。
